历忍冬青

《青橄榄》


把水龙头的开关拧到最大,水声充斥在耳边,他弯着腰,几乎要把脸埋进洗手池里,一遍又一遍粗糙地搓着自己的脸颊。再抬起头时,发梢已被水沾湿了。随手取来一条毛巾擦脸,望向镜子时,仍是那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
    床头柜上闹钟的时间显示的是早晨六时三十分,他把窗帘拉开,看了眼天,回想起昨日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是一个阴天。初秋的清晨,总是伴随着一阵阵凉爽的秋风,吹得树叶瑟瑟地响。不时有鸟雀从某处窜出,飞过昏白的天,扯裂那一整晚黑夜中酝酿的宁静。
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急不慢地套上衬衫,扣上袖扣,又系好领带,刚把衣柜的门关上,手机的屏幕便亮了,“叮”的一声,收到了一条短讯。
“边总,我们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车子停在楼下,您什么时候下来?”
他看着那屏幕许久,甚至对着那一排字愣起了神。没有回复,只是穿上西服外套后准备出门,步子还没跨开,却又半路折回卧室,从床头柜上把治心脏病的药放进了口袋里,以防万一。
今天老爷子下葬,他必须着手操办所有的事情。
街边早餐铺排队的人愈发的多,地铁口早起上班的年轻人接踵而至。对于那处居民来说本就捉襟见肘的主干道马路,在早晚高峰期间更是拥挤恼人。隔着车窗玻璃还能听见路上不时钻入耳中的喇叭鸣响和自行车的打铃声。
边伯贤坐在后座,望着沿街的那排梧桐,一路无言,心里却堵得慌,他望着早餐铺前那左手牵着小孙子,右手拎着鸡蛋饼、油条、豆浆的大爷,蓦地想起了小时候和老爷子嬉闹的场景。他把老爷子的墨水打翻了,糊黑了一整张刚画完的国画,老爷子追着自己就要打,却下不去手,最后只是蘸了墨在小伯贤脸上抹了两撇又丑又长的胡子。
可自打他决定经商以后,老爷子便再也没待见过自己,甚至扬言要和自己断绝关系。只因为边伯贤的父母曾经就是经商的,但最后企业倒闭,欠下巨额债款,把刚过完五岁生日的小伯贤丢给了老爷子,结果一场车祸,连人都回不来了。
他还记得那天老爷子一把挥起拐杖,咬着牙狠心地就朝自己身上打过来,他也没躲,生生挨下了那一棍。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老爷子气得脸都红了,吼着他,打着他,“我叫你经商!叫你经商!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再跟你爸妈那样!你滚!滚!”
那夜回家,他看着自己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乌青,无声地红了眼眶。他何尝不想证明给老爷子看,告诉他边伯贤有能力做好这些事。哪怕老爷子次次将他拒之门外,他却不曾放弃过。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边总,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边伯贤,将车子靠边停在墓园门前。
他理应应当是第一个到场的,一会儿还有很多老爷子的友人和学生要来参加追悼会。他给老爷子挑了一块稍大的墓地,北面有一排高挺的雪松,老爷子生前最爱雪松。
有风吹过面颊,吹起墓园里的树,哗哗作响。
有个人站在老爷子的墓碑前,身着黑色西装。那人个子很高,很瘦,染了银白色的头发,刘海梳了起来。他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字,没有注意到边伯贤站在他身后。
“咳咳…”边伯贤略微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嗓子,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大高个。
“您好,请问您是……”有一阵风吹过,吹起他脚边的几片枯树叶。
朴灿烈闻声一愣,转过头对上了边伯贤的眼睛。“您好,我是边老先生的学生,朴灿烈。”
“哦,你老师他…是我爷爷…”他扯起一边的嘴角笑了一下,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你怎么来这么早?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他伸出手礼貌性地和边伯贤握了一下,而后手插进了西裤口袋里。“没什么,只是想来多看看。常听老先生提起你,生意做得还好吗?”
“还不错…他说什么了?不会又在背后骂我吧……”边伯贤学样,双手插进口袋,仰起头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灰白的天空,像是要把体内的浊气都除走。
踩住一片叶子,朴灿烈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上,低声喃喃道,“他说他挺想念你的。”
“嗤”边伯贤也嗤笑一声,鼻子却倏地泛起酸,他执意望着天,又红了眼眶,刘海许久没有修了,有些扎眼。握了握拳,指关节发白。“那他还不愿意见我…瞎说什么…”
眼眸微微一颤,朴灿烈愣了愣,偏过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边伯贤,又说,“其实今天来,还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他静静地等着边总抹完眼角的泪,又擦好鼻子,说“很多老先生的作品都没有拿出来过,我们决定把他的画拿来做一个画展,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也知道我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了,”边伯贤突然说,“我也不太清楚,下葬仪式结束以后,你跟我回一趟老宅吧?”

宅子位于城的西北一侧,背靠一座山,院里有一颗青橄榄树。
边伯贤拿着一串钥匙,对着铁门的锁孔挨个试过来,好不容易试对了,却又因为铁锈烙得慌,咔嗒咔嗒没个顺势的样,惹得边伯贤咬着牙险些耐不住性子踹那铁门一脚。呵,连这门都不让我进去!
最后在朴灿烈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捣鼓了半天才用蛮劲把锁打开,他略有些尴尬地抿住嘴唇,踩过地上的枯树叶,走在前头,姑且算是轻车熟路地带着朴灿烈去到老爷子的书房里。
木头地板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他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撒了进来,可以清楚地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细小的尘埃。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合影,那是边伯贤念完大学时和老爷子一起照的。白净细嫩的皮肤,弯弯的眼眸,极乖巧的平头,刘海刚过淡眉,脸上挂着笑,还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比起如今的他,照片上的人倒甚是青涩了。
“你从小就长得这么好看吗?”
身后传来朴灿烈的声音,他看着那合影轻笑了两声,然后径直走到书桌前翻找那一页页的画稿,鞋底规律地点着地板,动作轻柔地将画稿理到一边。
“哈?”
边伯贤浑身一僵,匪夷所思地转过头瞥了朴灿烈一眼。有点恍惚,并没有猜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见朴灿烈没有要回自己话的意思,兀自地耸了耸肩,权当他是在和自己套近乎。
手机又响了,传了一条短讯来。边伯贤放下手里的稿子,拿出手机,看了会儿屏幕,又看了看朴灿烈。“我一会儿要回公司开会。”
那人手头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继而又开始整理,“嗯,那我再抓紧些吧。”
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涌上心间,那高个子长的也是极好看的,至少在自己周围的人身边是出挑的。更何况穿着一本正经的西装,细看还真是个走哪都能撩人的货。
他下意识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微松领带,将自己的视线从朴灿烈身上挪开,又移到了窗外的那颗青橄榄树上。树叶轻轻摇曳,只可惜还没结出青色的果子。他放下手机倚到窗边。
“嗳,朴灿烈,你嚼过青橄榄吗?”
那人把最后一幅画稿卷起放进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又将书桌重新整理好,“听老先生说起过,”他看向边伯贤,两束视线相撞,却无一人躲闪,笑了一下,说, “回去吧,我已经整理好了。”


难得的好天气,暖阳当空,天高云阔。
办公楼里四处忙碌的身影,从销售部再到策划部,文印纸电脑鼠标碰击的声音不断,那些年轻的小白领们,整日就在这栋大楼里打拼忙活。虽然会有日常偷闲偷懒的小姑娘放下手中的活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个八卦,但也都没几分钟就散了,各忙各的。这公司的老板虽然生性温和,但对工作可是一点儿也不马虎的。
昏暗的会议室里投影仪散射出一束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正在报告的市场部总经理身上,唯独那刚来的小秘书不一样,她盯着桌上不停亮屏的手机小声嘀咕着,“边总…这个朴灿烈已经第五次打电话给你了……”小心翼翼地试探正专注于报告的边伯贤。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倘若是在以前,有什么电话边伯贤肯定会避出去接的,这次不一样了,对方好像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一通电话打过来不接,就一连打了五个!稀奇真稀奇!
“专心一点。”轻声说道,边伯贤喝了一口会议桌上摆着的矿泉水,眉宇微锁,盯着小秘书看了一会儿,示意她把心思放在会议上。
“对不起…”话虽这么说,可眼神任然停留在那手机屏幕上,这次不是电话了,换成了短信,还没仔细看内容,手机就被边伯贤关了机出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你想失业吗?嗯?”边伯贤压低了声音瞥了她一眼,也没有放更多狠话,只是继而又将视线放到投影上。小姑娘能力是有的,只是心思散乱都花在了其他事情上。
商场里人流密集,通亮的灯光照在白瓷砖地上,反射回来直晃人眼睛。咖啡店里还没开暖气,店门口进进出出的顾客带动起一阵阵凉风,灌进朴灿烈的衣袖里。坐在门口果然不是什么好位置,但现下放眼望去也没有其他座位了,朴灿烈哆嗦了几下,只好捧住面前的咖啡杯取取暖。今天没再穿正装,而是换上了一套休闲装,头发还是张狂的银白色,往店门口一坐,顿时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店里的生意莫名地好了几分。
他本想着来个先斩后奏,凭两张电影票约边总出来。这些小把戏其实不用想也看得出来他的小心思,可咱们的边总日理万机,电话一个不接,短信一个不回,活生生把朴灿烈憋得只得在咖啡店里解闷,他今天刚把老先生留下的画稿整理好交代给其他同学和导师,好不容易有个空闲的时间可以放松一下,这样看来,下午还是回去睡个闷头觉算了。
店老板还在为店里来了个帅哥招来了生意感到窃喜,哪知那小哥接了个电话以后,突然蹭地站了起来,拿好东西就往外走。“唉,怎么走了呢?”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找我有什么事?”边伯贤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份文件。西服的扣子因没有扣上而随意地敞开,边总走路带风,今天还把刘海梳了上去,气场十足。他望了眼走廊窗子外的天,微微眯起了眼睛,止不住感叹,太阳真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愣了愣,估计是没料到对方会回自己的电话。“你忙完了?”试探性的语气,却又怕对方会回一句“还没有”而急急地补了下一句话,“要出来看电影吗?票我都买好了,下午两点的。”
“哟,你跟我还真自来熟啊,大学生活很清闲?”边伯贤轻笑一声嘲了他一句。
“难得约人出去,那你到底来不来?”朴灿烈显然不想跟他嘴贫,低头看看手里的两张电影票,只想要边总给个确切的答案。
“来,为什么不来。”边伯贤回答,又说,“一会儿你把地址发给我。”
说罢便挂了电话,孰不知简简单单两句话引得朴某顿时心花怒放,兴奋地巴不得亲一口自己的手机屏幕,但念着还在公共场合做不来这种不雅观地事情,只得咧着嘴傻笑了半会儿。
小秘书怯生生地从边伯贤背后探出头来,结结巴巴地说,“可是边总…下午有位大客户要来公司……”她方才跟在后面听着边伯贤打电话,越听越不对劲,这明显就是约会去的啊!
“就说我不在。”边伯贤脸上挂着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没有继续和她说话的意思,而是径直朝公司门口走。距离朴灿烈所谓的两点还差小时,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电影院门口众人纷纷侧目,着实摸不着头脑,这年头穿西装来看电影的人,或许是个奇葩?更何况一身浓郁的职场气息,走错片场了吗?
“你到哪儿了?”朴灿烈倒是没注意自己身边的人,侧着身子靠在墙边,低头给边伯贤打电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宛如一个人形立标。
边伯贤拿着手机在他背后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吱声,直到那高个子喂了老半天以为信号不好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才突然开口,“我在你后面。”嗓音干脆,让眼前的人一愣。
手一抖,有些吃惊地回过头,随后后知后觉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打量了一遍边伯贤的这身行头,“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还穿着西装?”
“没时间换啊。”边伯贤把西服扣子扣好,顺势往朴灿烈边上一靠,看了眼时间,离开场还有十分钟,结果身边的人直起身子,把包丢给了他。
轻描淡写一句“我去买点吃的。”就走远了。
边总拎着包,看着不远处正在买爆米花和饮料的朴灿烈的背影,顿时有种相当微妙的感觉……有点像情侣?还是说他真的只是自来熟?
小型影院里亮着灯,投影仪还未打开,清洁工打扫完上一场遗留下的垃圾,前脚刚走,后脚这一场的观众就进场了。由于今天是工作日,又恰好是一部快要下映的电影,所以总共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边伯贤手里拿着朴灿烈刚买好的零食,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拿着电影票找位子。
结果当朴灿烈领着边伯贤走到最后一排坐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没戴眼镜就是个错误的决定。虽然只是轻度近视,但坐在最后一排想看清屏幕还是吃力了些。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在朴灿烈边上坐下来,把零食放在中间,手机关了机。
影院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屏幕上正在播放广告。方才也没注意是什么电影就跟着进来了,朴灿烈从一旁把爆米花递给他,他本想摆摆手,没有看电影吃东西的爱好,但是在朴灿烈的小眼神注视之下还是伸手捞了几颗塞进嘴里。
“电影叫什么名字?”
“我看一下……”朴灿烈从口袋里摸出票子,借着昏暗的光线识别上面的字。
“……你难不成买电影票都是随机的吗?”额头上拉了几条黑线下来,边伯贤有些汗颜地看着那人盯着小纸片上的字,抽空还不忘回答自己一句。
“你答应的时候我太兴奋了,买票的时候没注意。”
边伯贤一愣,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耿直的人。
“……你不是问我的时候就说票已经买好了吗?”
“……”大高个不说话了,在自己的座位上调整好坐姿,抿抿嘴唇,声音放轻了几度,“电影开始了,好好看吧……还有就是……”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突然无限放大的片头音效盖了过去,那家伙也没有在重复第二遍的意思,只是将视线投放到屏幕上。
边总这下好奇了,哪有人说话说一半就打住的啊!抬起手肘顶了顶朴灿烈的胳膊,“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唉没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朴灿烈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猛地一愣,瞳孔轻颤,心脏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是一阵狂跳,他看着边总侧身凑过来,偏过脑袋把耳朵靠近自己的嘴唇,嘟囔着,“不行你再说一遍。”
咽了一下口水,微微启唇,朴灿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慢慢地说,“我是说,这部电影,好像是爱情片……”
“……”边伯贤眉头一松,眼神一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默默地坐了回去。两个大男人一起来看爱情片……难怪方才入口检票的小哥看自己的眼神一言难尽……
“你以后,记得看清楚再买票…”不忘啰嗦一句,身子朝前倾了些,眯起眼睛看向屏幕,只希望能够看得再清楚些。
身边那人回味那句话半晌,突然回答,“哦?你这是以后还要和我一起看电影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下个星期也一起看吧。”
“……”
电影情节一环扣一环,一波三折,男女主角终于接吻了,原谅我用“终于”这个词,因为在边总的理解认知里,既然是部爱情电影,那当然与亲吻脱不开关系。空气里弥漫着甜蜜暧昧的分子,杯壁上凝结起的颗颗细小的水珠,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冰镇可乐吸了一口,甜腻涌进口中,咂着嘴又靠回了座椅上,所幸闭目养神一会儿,他没有看别人亲热的习惯。就像小时候和老爷子看电影,看到这类情节的时候,老爷子总会抢着捂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叨咕着,“少儿不宜!”
头偏过去一个小角度,另一只搭在椅子边的手指轻轻点着木质扶手,叫人名字的时候眼睛还闭着,“朴灿烈。”
“嗯?”那家伙拿过自己的可乐也喝下一口,这电影看得人口干舌燥,只想喝点水。喉结上下滑动,冰凉的饮品刚下了肚,便听见一旁的总裁淡淡悠悠地飘来一句:
“你是不是想追我啊?”
喉咙猛地一紧,可乐窜进了气管里,他忙捂住自己的嘴玩命地呛了起来,但还是引来前几排的几束目光,又足足缓了两分钟,直到荧幕上亲吻的镜头过去,才靠在椅背上反应过来。
别过头看着边伯贤的侧脸,“……你连点暧昧期都不需要的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边伯贤半睁开眼睛笑了笑,抬起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上,手肘支着脑袋,莫名有些得瑟地等着朴灿烈的回复。
不料朴灿烈扬起半边的眉,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昏暗之中握住了边伯贤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纤细而指节分明的手指,这暧昧的动作不由得让边总产生了一种这家伙现在就要表白的错觉,结果只听得一句,“下次再回答你。”
刚燃起期待的火苗,却“唰”的一下被浇灭了,仿佛还冒了一缕烟。
“……”


又是和朴灿烈约好去看电影的日子,边总一上午忙得焦头烂额,才把原先下午的工作提前完成。衣服照样没来得及换,午饭照样没来得及吃,拿上手机和车钥匙便匆匆下楼。刚走到公司门口,就听见一阵躁动。
树影斑驳,阳光倾斜而下,从树隙间钻过,投到地上形成一个个细小的光圈。
白色干净的衬衫,黑色笔挺的西装,手捧着一束红玫瑰,倚在车子边,那人朝里看了一眼,银白色的头发被风吹起,引得几个姑娘登时红了脸。
边伯贤脸一黑,莫名地心慌了一下,又只好迈着僵硬的步子朝那里走去,身后愣是送来了几声尖叫,她们本以为是公司里哪个姑娘摊上了这样一个极品,结果就看见了边总走了过去……
基情似火!青春啊!
“神经病啊!”边总压低了声音,走过去就抬起腿不轻不重地踹了朴灿烈一脚,“你求婚呢?以前没追过小姑娘吗?”一脸的难以置信。
料到了他会是这等反应,朴灿烈伸手,食指微弯,勾起了边伯贤的下巴,又一面把手里的玫瑰花塞进他怀里,琢磨道,“小姑娘是没追过,老男人也就追了你一个,怪我没经验啊,啧啧……”
“你……”一句话噎在喉咙口,边总气得不行,捧着玫瑰却又不方便出手,那隐藏在身体里多年的小媳妇样子顿时显露了出来,嘀嘀咕咕地骂着,“你才老男人,我不就年纪大了些吗!没看见我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吗!”
“哦,所以呢?白白嫩嫩的,给我亲吗?”朴灿烈捏捏边伯贤的脸,就这么看着边总脸上蹭的冒起两朵红霞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没等他“气”红了脸跟自己犟嘴,便直起身子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你的车钥匙收起来吧,今天坐我的车去。”
边伯贤捧着那束玫瑰别扭地坐了进去,屁股刚沾上座垫,就把花扔到后座上去了,指尖一股花的余香,甩了甩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朴灿烈从车前绕到了驾驶座上。
公司距离电影院不远,工作日期间路上也畅通。他把头歪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街上的大好阳光,突然有些犯困,眼角发酸,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今天看什么电影?”
“一部谍战片。”那人手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的路,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想看谍战片向我表白是吗?”
“你难道还想再看一次爱情片吗?”趁着等信号灯的时间,朴灿烈转头看了眼边伯贤,边总不说话,两束目光交汇在一起,依然没有一人躲闪,这是这么看着,像是小孩子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直到边伯贤努了努嘴,抬了抬下巴看着前面的路,“绿灯了,还不走。”
那人才悻悻地收回目光,重新启动车子。

电影院前的检票员独自一人站在入口处的小桌子旁边,打了个惊天大的哈欠。
昔日合身的制服如今穿上有些臃肿,最近老妈子从县城跑来看自己,顿顿鸡鸭鱼肉,给自己养出了一身的膘。衬衫的扣子也扣不上了,吸气间竟然崩开了一个,他尴尬地扯了扯制服马甲的衣角,希望挡住露出来的肚皮上的那块肉,还使劲瘪着自己的肚子,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四处张望。
结果抬眼就望见了刚坐电梯上来的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今天那高个子也换了身正装,穿着体面,两个人往那儿一站,简直就是活体画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行哪业的业界精英,这么有闲情逸趣,总挑上班时间跑来看电影。像他这种平民百姓是真的不懂他们的生活,唉,不懂不懂。
边伯贤陪朴灿烈买完零食,跟着就入场了,进去之前还不忘和那啤酒肚的检票员尬笑一下,算是打个照面,免得人家再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这一场电影比上一回看电影时人再多一些,三三两两分散在前几排和中间几排,他俩依然买了最后一排的票,最后一排没其他人,更自在些。今天边总学乖了,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那副一百五十度的金边眼镜。
两人均不说话,只是目视着前方的银幕,心思却都飘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他饮了一口雪碧润润自己干涩的嗓子,看着电影里的枪林弹雨,想用余光去偷瞄一旁坐着的高个子,却被眼镜杠挡住了视线,懊恼又焦心地想着:这朴灿烈怎么还不表白?难道要等到电影结束吗?
再将杯子放回扶手边的小架子时,手又一次突然被握住。不过这一次朴灿烈握得很安分,只是将边总被凝固的水珠弄凉的手给捂捂热,什么话也没说,像是在专注地看电影地模样。
电影情节终于有一丝和缓,背景音乐轻柔了起来。边伯贤被握住了手不敢乱动弹,心脏乱跳间听见朴灿烈问了自己一句话,前音拖得老长。
“你..近视多少度?”
“一百五,怎么了?”
“你先摘一下。”
“干嘛?”不解地问,却乖乖摘掉了眼镜。
朴灿烈拉过他的手,将其拉近一些,凑到他耳朵边上,吹气般轻轻地说,“我想亲你。”
心脏咯噔一怔,边总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子,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朴灿烈。那人眸子里仿佛在此刻流光溢彩,只装下了他一人。
电影音效愈发的轻,最后连轻柔的背景音乐也止住了,只传来稀娑的衣服摩擦,还有脚踩松软树叶的响声。
他下意识凑近了些,看着对方的面颊不断地放大。
仿佛所有的神经末梢在此刻全部集中到了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莫名地让人愈陷愈深。唇齿间细密的触碰,留有足够喘气的余地,朴灿烈是相当温柔的,伸出一只手扶住边伯贤的后脑勺,有意无意地捏着他的后颈,刚想要继续深入地敲开他的齿贝。
只听一声巨响无比的“Fire!!!”随后电影的音效又重新沸腾了起来。
吵得耳膜隆隆作响,生拉硬拽地把刚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扯开,边总还没从亲吻中回过神来,又被音响吓得一惊,现在正急急地喘着气,胸膛起伏的厉害,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朴灿烈在一旁恼地捶胸顿足,最后连句脏话也没给憋出来。
只幽幽地问了边总一句,“我们以后看爱情片好吗……”
“噗嗤”一声,边总最终没忍住,歪着脑袋靠在朴灿烈的肩上,没有回答那个让人无奈地问题,而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天气愈发的冷,前几日寒气入骨,羽绒服换上身,却还是不肯多添一条秋裤。
朴灿烈受不了每天大学、家还有边总的公司三点一线地跑,干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搬去了边总的家里。边伯贤倒也不反对,腾出一间客房来给朴灿烈当卧室、放置衣物,心安理得地差使朴灿烈服务自己。当然,那间客房在那大高个连续几夜潜入自己被窝后,最终也沦落为了摆设。
“我想喝果汁。”
边总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慵懒地喊着一旁看正在看球赛的朴灿烈,嘴角勾起一抹笑,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他的腰,便见那人瞥了自己一眼,突然凑过来亲了一口自己的脸颊,而后起身就往厨房走。
“知道啦…祖宗…”
从冰箱里拿出果珍,抖落适量后朝里倒了些温水,出去递给边总,又折回冰箱边翻翻找找了一会儿,拎出一捆冻了好几天早就不新鲜的芹菜,上下两层各看了一遍,最后直起腰,把那捆菜扔进了垃圾桶里,从厨房探出头,伸手敲了敲门框。
“家里没菜了,今天晚上出去吃还是买菜回来?”
这几天尝惯了朴灿烈的手艺,什么油爆虾、酱肘子、手工意大利面,他都快产生一种自己雇了个万能厨子的感觉了,突然要他去外面吃,那当然是一百个不乐意。
“我想吃你做的菜……等我一下,我去换一身衣服。”
掀开薄毯,暖气倏地向四处散去,他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果汁,把电视关了,哆哆嗦嗦地朝房间走,留下朴灿烈倚在厨房门口,看边总的背影下意识勾起了嘴角。
超市里人不多,多半是一些家庭主妇来买食材,边伯贤推着小车子走在后头,趁着朴灿烈从冰柜里拿出几盒生肉挑挑拣拣的功夫,从上至下地扫视了一遍装满酒的货架,然后踮起脚取了两瓶啤酒下来。今天心情不错,晚上可以喝喝啤酒看球赛。
自打他和朴灿烈在一起之后,他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了。谈恋爱就是不一样,生活节奏慢了下来,他不用再为了多批一份文件而感到头疼,也学会了褪去一成不变的西服,好好感受平日里将就着度过的生活。
“突然想吃青橄榄了。”
双脚踩在推车前头的铁杠上,惯性驱使下小车一路向前,险些撞上朴灿烈的屁股,他把手里拿的肉放进推车里,抬起一只手稳住车的前头。
“下次看见给你买,对了,老先生的画展基本布置好了,下个月一号就可以去参观了,到时候要一起去吗?”从前头绕道了后头,朴某一把揽住边总相比自己更加瘦小的身子,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速速地在他白净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边伯贤一愣,同样也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突然踮起脚,蹦跶了那么一下,亲到了朴灿烈的耳垂,“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收银台前的队伍不算太长,朴灿烈推着车子,手里拿着钱包,把车钥匙递给边伯贤,让他先去车里头等着,怕外面冷,冻着他。
刚踏出超市的门,几个拎着购物袋的家庭主妇都禁不住缩起身子,裹紧自己的衣服,头发被寒风吹乱,显得有些狼狈。羽绒服的拉链没拉上,衣服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毛衣,边伯贤手里攥着车钥匙径直朝超市外走。
可刚接触到室外寒冷的空气,整个人却突然僵住,滞在原地弯下腰,不敢再乱动了。呼吸徒然变得急促,他捂着心脏的位置,疼得揪起了眉头,颤抖着的手摸向自己的口袋。红色的药片倒入苍白的手心里,没有兑水便一口闷下,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却像是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直到疼痛感舒缓了一些,他才迈开腿,艰难地朝停车场挪去,把药揣回兜里,使劲咬红了自己的嘴唇。他还没和朴灿烈说起过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回事,倘若让他知道了,那还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最后酒也没有喝,球赛也没有看,吃完饭后没多久便催着朴灿烈上床给自己暖被窝去,又早早地钻进那人的怀里准备睡觉。
“今天是累了吗?感觉你没什么精神。”朴灿烈放下书,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亲亲他的额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间,才晚上八点。边伯贤没回答自己,沉沉地睡着了。


公司最近不景气,出了很多问题需要自己出面去解决,边总似乎又忙碌了起来,他没什么怨言,先前散漫了这么久,也该好好对待工作了。愈靠近冬至,天亮的时间就越晚,早起的时候天还没亮,小心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却还是惊动了一旁的朴灿烈。
那人睁开惺忪睡眼,又把自己搂回怀里,嘟囔着,“今天又要早去吗?再睡会儿吧。”
只得无奈地捏捏他的脸,却又禁不住疲倦打了个哈欠,“乖啦,我今天尽量早点回来。”
“别忘了今天是一号…不过如果实在没空的话,改天再去也没什么关系。”他松了松手臂,看着执意要起床的边伯贤,望了会儿天花板后,缓缓直起身子,打开了床边的台灯。
“我送你去。”
“你再睡一会儿吧,我自己开车去。”扶着他的肩想把朴灿烈摁回床上去,手腕却被他握住,那人一把将自己搂入怀中,正往颈窝处轻轻地蹭着。
“你如果能再依靠我一点,我就会更爱你一分。”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气氛蓦地滞了半会儿。
“……”抬手扯了扯那家伙的大耳朵,边总笑了,“你哪听来那么煽情的话?”
又看了眼时间,重新从床上爬了起来,“十分钟内换好衣服,不然不让你送了。”

刚吃过午饭,正是午后犯困的时间,奈何今天没有太阳,天空阴沉,整个人便焉了下来,没精打采的模样。趁着午休还没结束,小秘书从办公桌上支起身子,闲着没事做给自己补了个妆。又朝总裁办公室望去,透过透明的玻璃,瞧见边总正在里面忙碌。
翻阅着一份份的文件,手头的电话也不停,直到像是手机闹铃响了,才合上文件夹,臂弯里搭着一件羽绒服,拿着公文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眼底有一抹青黑,头发也没有像往日那样打理,面容憔悴。
“我要出去一下。”他走到饮水机边取了个纸杯,兑了点温水喝下,边喝边走,将纸杯扔进了过道的垃圾桶里。
小秘书一愣,站起身跟在他后头,“边总,需要司机送您吗?”
“没事,我自己开车。”他摁下电梯按钮,给朴灿烈发了条消息。
方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暖气开得足,身子暖和,但是有些胸闷,他也没放在心上,朝公司外走去。寒气逼人,他刚想套上羽绒服,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心口仿佛被人剜开一刀,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手机滑出去老远,衣服也落在地上,只听见小秘书以及其他在场员工吃惊的尖叫声。
“边总!”

边伯贤刚给自己发了条短讯,看见老师正在不远处给来做报道的记者做老先生的介绍,他走到展馆门口去等着,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久到他以为边总又被繁忙的事务缠住,脱不开身。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时,手机铃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眼屏幕上单单一个“宝”字,无奈地笑笑,接起了电话,语气间尽是宠溺“喂,怎么还没到?”
“您……您好……”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一愣,把手机移开脸颊,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没错啊……
“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边总的秘书…边总出事了,现在在医院里,请问您能来一下吗?”
正巧有人从一旁经过,无意地撞到了朴灿烈的肩,他浑身一僵,硬是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喃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心脏病发作了…您是他爱人吧?快过来吧…边总没有其他的亲属了……”带着哭腔,小秘书挂了电话。
陆陆续续有前来参观的人从他身侧经过,他没有请示老师,而是收回手机就朝停车场狂奔过去,头发乱了,心思也乱了,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等朴灿烈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过来,只看见一个白领模样的姑娘坐在手术室前的座椅上,双手攥得紧紧的,在瞅见朴灿烈的那一刻蹭的站了起来,却咧着嘴笑了一下,说了句让人稍稍心安的话。
“医生刚才说脱离危险期了…您是朴灿烈吗?”
他没说话,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哽咽,他从没听边伯贤说起过这事,现在突然告诉他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在墙边倚靠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直起了身子。
“我一会儿就回来,一有消息,你就打电话告诉我。”
他只是突然想起,城西北一侧的老宅里,有一棵青橄榄树,伯贤说过,他想吃青橄榄。

有只花狸猫蹲坐在宅子的大铁门前舔弄自己的爪子,院里青橄榄树在风中摇晃着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直到把两只爪子都舔干净了才放下,它木讷地看着这片空旷无人的地方发呆,突然定睛一瞧,毛一炸,尖叫着发出“喵!”的一声,一溜烟窜开了,紧接着一辆车在门前来了个急刹车,然后稳稳地停住,刮起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的树叶。
朴灿烈从车上下来,没有钥匙却也不慌,而是把西服外套脱下来扔回车里,双手扒着墙沿轻轻松松地翻了进去。其实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想翻墙进去了,围墙的高度很低,门锁又生锈,只不过看在边伯贤执意要开锁的份上,才极有耐心地等他和门锁做完斗争,给足了面子。
他望着那树上结出的一串串青色的果,挽起衬衫的袖子,四下寻来一根地上的树枝。也没有想其他太多的,只想着能弄多少弄多少,只要能给边伯贤吃上,他就心满意足了。
手机收到一条短讯,是用边伯贤的手机发来的,“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了,还没醒。”
快到医院的时候遇上了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行进缓慢,等得焦心,巴不得弃车跑去医院,看看那人醒了没有。副驾驶座上放着刚摘的那一小袋青橄榄,抿了抿嘴唇,掰了一颗下来,指尖滤去果子上的灰尘,直接塞如口中。秉承着一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念头,嚼了第一口,苦涩味顿时溢满整个口腔。
“咳……”下意识捂住嘴,眉头皱在了一起,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想要抽纸巾吐掉,却发现纸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最后只好屏住呼吸,等那苦味散去。
他本以为这东西是极涩的,可直到他停好车快步走去病房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先生和伯贤都爱吃。苦涩过后,一阵清淡的甘甜味隐隐地留返于唇齿之间。
他在医院里等了一个通宵兼一个上午,一直等到边伯贤转进普通病房里,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那人儿躺在床上,依然睡着,医生说他是疲劳过度了,估计还得再睡上个半天什么的。朴灿烈强撑着脑袋,乖乖地守在病床边。
到了晚上就钻进那人的被窝里,抱着他蹭蹭,希望他能早点醒来。
又是一个清晨,阳光大好,主治医师刚走,床上的边总便有了要醒的迹象。睫毛轻颤,指尖微动,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天花板,愣了半会儿,突然凑过来一张大脸,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下巴上的胡渣也没剃掉。
“你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你知道吗?”
那人先发了话,一边握住了他的手。
“那…咳…”边伯贤眨眨眼睛,模糊地吐出两个音,又清了清嗓子,“那我可真是命大……你的裤子怎么被磨成这样了?”
伸手指了指朴灿烈的西裤,原本顺滑的材质,被磨得毛毛糙糙。
“翻墙了。”
“……啊?翻了哪里的墙?”
“老宅的。”
“……”又问,“你嘴里嚼什么呢?”
只见那大高个把核给吐了,凑过来,“你尝尝就知道了。”
说罢吻住了边总的嘴唇,甘甜的味道四窜,像是刚偷吃了糖的小孩,朴灿烈刚尝到点甜头,享受了半分钟那日思夜想的感觉,就被边伯贤拉开了半尺的距离。
鼻子蹭蹭朴灿烈的鼻尖,边总笑得格外的甜,圈住那人的腰,嘴里溜出来一句“神经病”,却又重新黏上对方的唇,“我还要。”

END.

评论(1)

热度(40)